2025-05-26
文/潘西
绘画的本质,或许并非再现自然,而是让感官回归一种干净的、近乎无意识的状态。如听音乐一般,纯粹而直接,却又因纯粹而难以抵达。蔡明认为,真正的创作需摒弃技巧的矫饰,让自我消融于笔触的流动中。画家不是“画山水”,而是借山水画风、画能量、画梦境——树是风的痕迹,山是元气的凝结,空白是未言的宇宙。山水间烟光云影,变幻无常,空灵超诣。或层峦叠嶂,或秀润多姿,或稠密繁复,动人心弦,冲虚之气,在有形物象间周流,整幅作品弥漫着不可见的元气,冥冥之中有气,渺渺之中有神,隐约可见的芳枝预示着可能的演变,薄雾掩映的风景宣告着即将来临的季节。这种状态接近休谟所说的“想象支配情感”,此刻,隐藏比显露更深刻,蔽亏不明比完整更动人。
传统山水画追求“似与不似之间”,而画家蔡明笔下的山水则更进一步——它本非山水,而是借山水之形,画梦境之实。王微《叙画》言“以一管之笔,拟太虚之体”,恰恰点明绘画的终极目标:不是摹写自然,而是以笔墨重构一个小宇宙。画者犹在梦境中逡巡,把线条、形体、空间和光线调动起来组成想象的梦幻,又把形象幻化为梦,画中的形状彼此呼应,每一样安排都各得其所,没有丝毫轻率含糊之处,整幅画面清寂静穆,调子柔和,笼罩着温柔的神秘,以及一种自然的单纯。
中国画讲究“计白当黑”,但空白不仅是构图的需要,更是对“不可表达者”的敬畏。山水中的空灵(如负离子般的通透感)并非虚无,而是元气流动的痕迹。石涛的“一画论”将笔墨视为贯通天人的连线,而空白则是这条线上未显的潜能。正如休谟所言,对象的“隐蔽”激发想象;苏轼的“白云穿破碧玲珑”亦暗示:真正的美在若有若无之间。蔡明山水追求这种“隐约的存在”——画面不必完整,但需让观者听见山间的风声、雾中的低语。
画家需如苦行僧般修炼,每日以笔墨为功课。梵高曾感叹色彩平衡之难,犹如“扮演难演的角色”;而中国文人画则强调“以画养心”——从恽南田的“荒寒之境”到石涛的“笔墨参乎造化”,皆指向一种精神性的锤炼。绘画不是技术的炫耀,而是“寓仁智于山水”的修行。当画家沉浸于创作时,时间消逝,自我瓦解,唯有笔下的线条与宇宙的节奏共振。这种状态接近王阳明所说的“神清气朗,雍雍穆穆”。
艺术的最高境界,或许如歌德所言——将“自然的神圣之光”聚焦为心灵的洞见。蔡明的山水,而是对其内核的深化:它让绘画成为一场与宇宙的对话,一次元气的吐纳。当画家在空白中留下未竟的笔意,在墨色中藏匿未言的玄思,观者便得以窥见那个“太虚之体”——那里没有山水,只有永恒流动的梦境与真理。